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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The Athletic 记者Daniel Taylor

原文发布于4月20日

（诺丁汉森林球迷制作的条幅，左上角为“97 15/04/1989”和长明火，条幅内容为“尊重97 与幸存者团结在一起 对悲剧助威歌说不”，右上角为不带冠军星的诺丁汉森林队徽）

这里距离马丁·皮奇童年时的家不远，距离村子也不远。如果你是个足球迷，你一定会为这里的一块纪念碑停下脚步——

为纪念保罗·克拉克而树立。

终年18岁

卒于希尔斯堡

1989年4月15日

几周前，我们在那里散步，当时我们都没有意识到，经过并按喇叭打招呼的那辆车正是保罗的妹妹特蕾西的。

“保罗就在我身边长大，”马丁说。“他比我大六岁。所以，希尔斯堡惨案发生时，他刚满18岁，而我12岁。他和利物浦球迷在一起，我和诺丁汉森林的球迷在一起。去看足球比赛时，我们目睹了那种你从未想过会看到的事情。就在第二天，消息开始传开，村里的一个小伙子死了。”

（已是中年的诺丁汉森林球迷马丁·皮奇和生命永远定格在1989年4月15日的利物浦球迷保罗·克拉克）

人们有时会忘记他们有多年轻——那些永远没能在那个周三在谢菲尔德主场举行的利物浦对阵诺丁汉森林的足总杯半决赛中回家的男孩和女孩们。

97名死者中有48人年龄在21岁以下。最小的只有10岁。37名青少年在英国有史以来最严重的体育悲剧中被压死。你看到这些数字，就会想哭。他们只是孩子，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是孩子。

保罗是一名利物浦球迷，恰好在斯旺威克（Swanwick）长大，斯旺威克是一个靠近诺丁汉郡与德比郡边界的老矿村，在那里，大多数和他同龄的男孩都追随当地的竞争对手诺丁汉森林或德比郡。

他是一名电工学徒，但从另一个意义上说，他还是个男孩。他是在伊恩·拉什和肯尼·达格利什的陪伴下成长起来的。他骑着一辆BMX自行车。他睡在一对利物浦的窗帘后面，睡在利物浦的羽绒被下面，床头柜上放着一盏利物浦的灯。

1988年10月，他和朋友安迪·布斯带着马丁观看了诺丁汉森林队与利物浦队的比赛。安迪通过了驾照考试，所以他开车了。保罗在他旁边，马丁在后面。当他们到达城市球场时，马丁去了森林队的少年红军区（专门划给青少年球迷的区域），而年龄较大的男孩们则前往客队看台。

“我很敬畏他们，这些年纪较大的小伙子，带着一辆车，站在挤满了人的利物浦，”34年后的马丁说。“我们以2-1获胜，在回家的路上，他们让我为我支持的人而烦恼——一切都很有趣。希尔斯堡的半决赛六个月后。保罗和他的父亲以及安迪一起去了。我对那一天的记忆比我一生中任何一天都清晰。”

周六，诺丁汉森林队近25年来首次造访安菲尔德，客队球迷将高举一条30英尺宽的横幅。

马丁和一群志同道合的森林球迷一起帮助制造了它。它写着“尊重 97”，一角是森林队的俱乐部徽章，另一角是希尔斯堡惨案的纪念标志。“与幸存者团结在一起 对悲剧助威歌说不”。

多年来，我一直坐在安菲尔德的记者席上，听着来访的曼联、切尔西和曼城球迷发出的伤人的呼喊，我希望利物浦的支持者能够被感动、留下深刻印象，在某些情况下，甚至会情绪激动，但是来到安菲尔德的客场球迷并不总是那么好态度。

森林队的绝大多数球迷也会尊重它的信息。横幅的组织者在森林主场都是众所周知的：那些久经沙场的老球迷。有些人是布莱恩·克拉夫（Brian Clough）的球队赢得欧冠并将利物浦从国内淘汰时看球的“老兵”。（译者注：诺丁汉森林引以为傲的欧冠两连冠发生在1979、1980年）

“我讨厌‘消过毒’的足球，”设计横幅的组织者皮特·希利尔（Pete Hillier）说，“我想让足球变得前卫。这是乐趣的一部分，而不是每个人都吃着黄瓜三明治、膝盖上围着毯子。”

“当场上有利物浦球员放倒布伦南·约翰逊（Brennan Johnson）时，我已经做好了站在那里唱‘你这个利村混蛋’（You Scouse bastard）的准备。当利物浦球迷开始唱‘我们讨厌诺丁汉森林……’（We hate Nottingham Forest）时，你会听到我和其他客场球迷的声音，我们的传统回应是，‘诺丁汉森林也讨厌你，你们这些混蛋’（And Nottingham Forest hate you, you bastards）。”

“但这是童话剧一样的仇恨。我有无数利物浦朋友。我爱这座城市，爱他们人民，尤其是他们的政治。我当然不会因为‘恨’他们而去嘲笑他们的死者，唱无情的歌曲，这些歌曲会伤害那些在可怕的悲剧中幸存下来的人。”

“有一条线是任何人都不应该跨越的。它被当作玩笑。事实上，歌颂任何悲剧都是难以想象的残酷：希尔斯堡、慕尼黑、海瑟尔、布拉特福德火灾、利兹联球迷在伊斯坦布尔，或者是任何其他地方。人的死亡不是玩笑。”

（译者注：布拉特福德火灾发生在1985年5月11日布拉特福德队的主场看台，56人死亡、200多人受伤；2000年联盟杯半决赛利兹联远征加拉塔萨雷，大量利兹联球迷被当地黑社会甚至警察殴打，造成2人死亡，多人受伤）

这是一个在大多数森林球迷长期以来视为“敌占区”的地方发出的团结一致的信息。但也很容易理解为什么相关人士持谨慎态度。因为如果你了解历史，你会意识到这两家俱乐部之间有时是一种复杂的关系。

当尤尔根·克洛普的球队在10月访问城市球场（诺丁汉森林主场）时，不时爆发出“永远是受害者，这永远不是你的错”（“Always the victims, it’s never your fault.” 前半句也是《太阳报》嘲讽利物浦的用词）的口号。因为这句口号深深刺痛了利物浦球迷，它在本赛季变得越来越流行。

许多年轻的森林队球迷——他们这一代人以前从未因为利物浦位于不同的联赛而对利物浦考虑太多——当时辩称，他们没有意识到这首歌有希尔斯堡惨案的含义。也许，在某些情况下，当它对这么多人来说是一个全新的话题时，这是合理的。

“我儿子14岁了，”马丁说。“他事后对我说，‘我认为这是因为克洛普是一个糟糕的失败者，如果他们输了，他们总是想要找个借口’。但这件事关乎意识，以及对死者的尊重。”

简言之，这就是为什么诺丁汉的一个团体去年前往安菲尔德，在希尔斯堡纪念馆敬献花圈，并与一些生活受到最大影响的人共度时光。

马丁说：“我不仅仅把死去的人看作是97名利物浦球迷。我认为他们是97个生命，其中一人恰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长大。他们都有自己的故事。保罗选择了利物浦，我选择了森林。如果世界上任何地方都有一批支持者应该‘得到’希尔斯堡，那就是我们。”

为了准确地介绍马丁，我得介绍一下，他是我在比赛日认识到的；也是一位多年来我在各种客场和酒吧经常见到的森林球迷。

我们大多数人都叫他“皮奇”（Peachy），尽管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运营着推特账号@sincederby，这个账号记录了诺丁汉森林上一次输给死敌们的德比是什么时候，并且每天都在勤奋地更新。这就是奉献。

我，是个从20世纪80年代开始看球的红军球迷，那时候穿着“利记敢死队”（Scousebusters，neta自1984年电影《捉鬼敢死队》Ghostbusters）的T恤，在半决赛前的春天阳光下，一些利物浦球迷在希尔斯堡球场旁边的公园里与我和我的一群同学踢了一场一边倒的比赛。

那些小伙子给我们上了一堂足球课。很多时候，我都在想，当他们在下午1点45分左右离开我们，朝着他们分配的那一边走去时，他们怎么样了。

我记得，就像马丁也记得，当第一批利物浦球迷走出莱平巷（Leppings Lane，在希尔斯堡球场外）时，森林球迷的最初反应。

我们这边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比赛已经停止，球场上有利物浦球迷。球场里还在唱着：“你们就是一群混蛋……”（You’re just a bunch of wankers）大声，非常大声。

现在写这些，感觉都很糟糕。但我也记得，当艰难而沉重的现实出现时，一名利物浦球迷带着狗冲破了警察的队伍（出于无法解释的原因，警察在球场上拉起了警戒线），向我们跑来，尽力表明事情不是我们想的那样。

希尔斯堡惨案现场，冲向看台救人的警察

我想知道这些年后马丁是否回忆起了同一个人，事实证明他确实回忆起了。“感觉像重金属摇滚一样，”他说，“当他到达球场门口时，双手和膝盖都受伤了，痛苦地尖叫着。”

最重要的是，我记得当我们一群人返回诺丁汉时，听着广播里的最新消息。其中一位球迷的父亲开着他的工作货车开车送我们去谢菲尔德，在沿着高速公路行驶40英里的时间里，听着死亡人数从8人上升到75人。

从那以后，很难向外界解释利物浦和森林之间的关系是如何在很大程度上总是感觉是分离的。大多数人都会认为，在任何其他运动中，卷入这样的灾难会形成一种特殊的纽带，将两队球迷团结在一起。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即使在足球这样的部落运动中，考虑到希尔斯堡惨案的生命损失以及随后出现的关于掩盖、丑闻和诽谤的一切，也不容易理解这究竟是为什么。

在那些年里，两家俱乐部之间的竞争非常激烈，尽管今天的年轻球迷可能不完全了解历史，但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即使在1989年5月7日于老特拉福德举行的重新安排的半决赛上，最初的停火也很快被相互反感的呼喊声所取代。

希尔斯堡惨案三周后的足总杯重赛，两队球员正在入场

然而，上赛季是第一次在城市广场听到“永远是受害者”的声音。同一天，从诺丁汉火车站、草地巷（Meadow Lane，诺丁汉森林主场所在地）和莱迪湾桥（Lady Bay Bridge），到远离支持者的地方，沿途的灯柱上贴着包括希尔斯堡惨案相关内容在内的诽谤性贴纸。

皮特·希利尔是一位买了50年森林季票的球迷，他把每一张季票都留了下来。

“总的来说，我们有出色的球迷，”他说。“绝大多数人只是想热情而恰当地支持我们的球队。但这种事太糟糕了。很明显，有人很早就搞事情了，大概是在黑暗的掩护下，把它们贴在了每个灯柱上。”

也许森林队的球迷也必须承认，在诺丁汉市中心有自己雕像的城市偶像克拉夫，在这个问题上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当克拉夫讲话时，足球界都在倾听。他在1994年的自传中表达了最初的信念，即是利物浦球迷造成了希尔斯堡惨案。

克拉夫在2004年去世前作出了道歉，相关段落也从后来的版本中删除了。但这件事在默西塞德郡被人们铭记。双方的态度都变得强硬起来。即使是现在，也有可能在网站上找到森林队的球迷，他们更喜欢“克拉夫是对的”理论，因为克拉夫总是对的。

他们可能不完全理解的是，有多少森林球迷通过利物浦球迷资助的治疗项目获得了希尔斯堡幸存者支持联盟（HSA）的帮助。

毕竟，在那座体育场里，有28000名森林队的球迷目睹了恐怖的惨案现场，近距离地看到了绝望的、往往是徒劳的拯救生命的尝试。有些人至今仍然遭受着回忆、恐慌和噩梦的折磨。许多人留下了抑郁症和其他心理问题。

他们往往不分享自己的故事，因为在我们的家乡，每个人都意识到这是另一家俱乐部的灾难。但心理上的伤害是真实存在的。有些人觉得重返曾经塑造他们生活的运动太过痛苦。

灾难发生时25岁的皮特·希利尔说：“我们八个人，年龄相仿，坐在球场一起看那场比赛。他们中的六个人至今仍然无法谈论这件事。其中两个人甚至从未告诉他们的妻子和孩子那天他们在那里。他们只是沉默着，因为他们无法应对。”

“我也有自己的问题，主要是由于极度的内疚和羞耻感，这导致了一些失去的岁月。我们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事情。”

希尔斯堡惨案现场

至于马丁，他在每个周年纪念日都会回到斯旺威克，在保罗的长椅上献花，无论他住在哪里。他唯一一次错过这件事，是在三年前第一次因为新冠肺炎疫情禁足期间。

保罗的家人也留下了自己的花。另一束花上签有“诺丁汉森林”。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马丁一直认为它来自俱乐部。然后，有一年，他看到了这束花的送达。事实证明，这不是来自俱乐部，而是一位住在当地的森林队球迷，他想向保罗和他的家人表示敬意。

现年46岁的马丁说：“我对森林队球迷的经历是，大多数人都很同情并理解所发生的事情。有一些人的观点被他们对利物浦的仇恨所笼罩，这种仇恨可以凌驾于一切之上，他们有时喊得最响。但也有很多森林的球迷在希尔斯堡现场，他们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

其中一位名叫史蒂夫·本内特（Steve Bennett）的人过去每年都会写信给俱乐部，问他们为什么从来没有做过任何纪念活动。大多数时候，甚至没有礼貌的回复。但他年复一年地坚持写信，最终有人联系上他说，实际上，这是利物浦的灾难。

“他们的态度是，他们没有责任做任何事，”史蒂夫说。“他们似乎没有意识到的是，实际上有很多森林队的球迷在希尔斯堡惨案中遭受了巨大的痛苦。”

史蒂夫自20世纪70年代末以来一直在看森林对利物浦的比赛，他在灾难发生后的周末访问了安菲尔德，排队四个小时才进入体育场，以便表达他的敬意。他把自己的森林队围巾留在了KOP看台的前面，上面覆盖着鲜花和其他纪念品，然后沿着球场走到另一端，站在那里沉思，为死者哭泣。

“我对利物浦有着真正的感情，这是因为我在希尔斯堡目睹了什么，”他说。“我经常去安菲尔德参加纪念活动，每次都戴着森林围巾，总有利物浦球迷走过来，和我握手，感谢我的光临。”

至于森林队在这个问题上的立场，情况显然发生了变化。

因为上赛季他们在足总杯主场对阵利物浦的比赛中，为了表示尊重，城市球场的97个座位被留空。

上周六，在希尔斯堡惨案34周年纪念日，俱乐部于下午3:06在其网站上发布了一条消息，也就是原定的半决赛被叫停的时间。俱乐部官员将在本周末比赛前向安菲尔德的希尔斯堡惨案纪念碑敬献花圈。下午3点06分，作为一分钟掌声的一部分，横幅将被升起。

上赛季足总杯诺丁汉森林vs利物浦的比赛前，诺丁汉森林官方宣布留空97个座位，以纪念希尔斯堡惨案的97名遇难者

本周六即将呈现出的明显的团结表现，是到目前为止从未有过的。

组织者已经与希尔斯堡幸存者支持联盟（HSA）和有影响力的利物浦球迷团体“香克利之魂”（Spirit Of Shankly）联系了数周，考虑到曼城和切尔西官方在过去几周分别谴责了在与利物浦的比赛中听到的“仇恨性”口号，这个时机显得尤为重要。在利物浦的支持下，有人呼吁将所有关于足球悲剧的助威歌都定为非法。

正如克洛普在两周前利物浦上一场主场对阵阿森纳的场记中所说的：“这需要停止。不是因为我这么说，也不是因为警察，或者不管是谁这么说。这需要停止。因为继续受苦的人，包括遇难者和幸存者的家人，告诉我们这些歌曲对他们的伤害有多大。”

森林队球迷建立了一个名为@nohatechants的推特账户来重申这一信息，也许现在也是回忆1989年5月出现在《布莱恩》（Brian，最早的诺丁汉足球迷杂志）上的头条文章的合适时机。

作者史蒂夫·汉利（Steve Hanley）总结道：“我们目睹了利物浦遭到重创，看到了和我们一样的人死去。在撰写本文时，足球场似乎将要永远被改变。无论发生什么，我们这些1989年4月15日在希尔斯堡的人，都花了100分钟凝视着我们一生中经历的最可怕的事件。”

原标题：Nottingham Forest, Hillsborough and a 30ft ‘no tragedy chanting’ banner at Anfield